一連幾日，穆青瑜早出晚歸，忙得腳不沾地，好幾次在路上碰見慕晚，都來不及噓寒問暖，只囑咐她幾句好好吃飯便急匆匆離開。

事情真正告一段落時已經入了冬，穆青瑜才踏進玲瓏院裏。

慕晚之前讓辛桃準備了些東西，到了黃昏時分，便讓辛桃在屋裏生了火，架上一口小鍋在上面燒水，等水開了後，又放入桂皮、茴香、枯茗、白芷、肉豆蔻、枸杞子、甘草等大料。

又因辛桃同府內廚房的丫鬟婆子中吃的開，還勞煩那婆子從廚房弄來了大廚制好的作料，又加了許多胡椒和芥末，等鍋裏的水咕嘟咕嘟開了，香氣充盈在整間屋子，人的肚子便越發餓了。

白李先放了些肉圓進去，又放了青菜香菇，等菜熟了，才拿筷子夾到慕晚碗裏去。

慕晚嘗了嘗，味道著實不錯，又見辛桃眼巴巴的望著她，雖然極力吞咽口水，但面上對鍋裏吃食的渴望卻難以掩飾。

她撲哧一笑，遂即招呼了辛桃與白李兩個人，“你們倆也坐下吃吧，多放些肉煮熟了，一會兒給院裏的丫鬟婆子也送些去。”

“奴婢遵命。”辛桃一拱手，歡歡喜喜的就拉了凳子坐下吃飯。

倒是白李，有些扭捏不好意思，還是被辛桃拉了好幾把，總算肯坐下吃些東西。

這才剛夾了沒幾口菜，有人撩了簾子進來，白李條件反射性的起身，等看見來人的面孔，這才悄悄松了口氣。

穆青瑜見了眼前此景，茫然片刻，便笑起來走進來，“你這丫頭，倒是會享受的很。”

慕晚笑盈盈的起身，著白李重新拿了碗筷過來，拉著穆青瑜的臂彎，“父親也坐下來吃吧，這才剛下鍋不久呢！”

“好，正巧讓我嘗嘗你們配料如何？”

穆青瑜拿了筷子夾了根青菜嘗了嘗，滿意的點點頭，“是不錯，這料是誰配的？”

“我配的。”慕晚道。

穆青瑜空出手捏了捏她的臉，才道，“不過到底還差了點什麽，兵部左侍郎曹彧是四川人士，也尤愛吃這火鍋，且做醬料的手藝是一絕，據說家中藏了不少，趕明我給你要些過來。”

“好啊好啊！謝謝父親。”

穆青瑜見她面上喜笑顏開，這才欣慰道，“我這幾日忙得很，顧不上你，今日方閑下來，這會兒見你臉上有肉，我就放心多了。”

肉？

慕晚忙摸向自己的臉頰，輕輕的捏了捏，似乎是挺多肉的，這些時日衣食無憂，一旦放縱，便收不回來了，這會兒才覺懊惱。

她蔫蔫道，“有肉就不美了。”

穆青瑜聽她這般說，忙放下手中的筷子，“我女兒美得很，誰敢說你不漂亮，我就揍誰。”

她啞然失笑，他又不是個武官，怎麽整日嚷嚷著要揍誰，趕明別是要吃虧啊！

她給穆青瑜夾了兩塊肉，連忙轉了話題，“父親這幾日都在忙什麽呢？”

說起這個，穆青瑜輕輕嘆了嘆，才道，“此事木已成舟，也不怕說，前些日子謝禦史上折子參了蔡相一本，皇上下令徹查，便令我去查了蔡相的家底。”

說起蔡相，她拿在手中的筷子抖了抖，她雖覺得自己家破人亡和蔡京有些關系，但終究沒有證據。

“那父親查的如何？”

“四個字，財富滔天。”

“那蔡相是坐實了罪名？”

穆青瑜擺擺手，“那倒不是，蔡府裏的那些個珍貴擺件，大都是皇上一時興起賜給他的，東西都有登記造冊。但你要說他是個清官，卻又不是，他門生眾多，必要每逢年過節便捧著禮物去看望。”

“是麽？”她莫名有些失望，雖不知蔡相同慕氏是否有關系，但市井之間對其頗有微詞，皇上若能懲罰於他，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。

穆青瑜看她神情低落，又搞不懂為何，只好繼續道，“但他總歸是犯了國法，已被皇上革職了。”

朝中風起雲湧她自然不知，但蔡惟能被革職，已是眾位官員努力的結果。

她重新收拾了心情，“怪不得父親今日面色紅潤，原是有了好事，那更應該好好慶祝一番了，我給您夾菜。”

穆青瑜瞇著眼睛笑了笑，“真乖。”

飯吃了一半，他忽而想起一件事來，“阿晚，你同謝禦史家的姑娘幹系如何？”

慕晚心思未放在此事上，只道，“我與阿寧甚為親近。”

“是這樣，今日下衙，謝禦史來尋我，說讓你若是有空去謝府看一下謝家姑娘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慕晚有些詫異，有什麽事能讓謝禦史親自請她過去？

穆青瑜搖搖頭，“我倒不大清楚，但我聽說謝禦史有意與顧大學士的孫子顧致遠議親。”

慕晚頓了頓，這事既然連穆青瑜都聽說了，怕是已是板上釘釘了，既然謝舒寧喜歡的是陸景亦，怕是不會同意這門親事，依著謝舒寧的脾性，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事來。

“我知道了，明日我就過去。”

此事趕早不趕晚，若是拖了久了，不定最後會出了什麽事，還是早些去看看的好。

“如此甚好。”穆青瑜又吃了一會兒，直至真的吃飽了，才站起身來，對著慕晚道，“你別忘了，我趕日再過來看你。”

他方走出一米開外，便被慕晚拉住了衣袖，回過頭，便聽這小妮子道，“父親，別忘了曹大人的醬料。”

穆青瑜無語的看了她一眼，難為她記得這麽清，他方才其實已經忘了，回頭非得那張宣紙，將這件事記下來才好，不然沒要來醬料，他下次就不好踏進這玲瓏院裏了。

待穆青瑜走後，慕晚便離了桌子，讓白李和辛桃煮了肉趕緊給院外的人送過去之後，就將這攤子給撤了。

她在外面散步助一助消化，順帶賞一賞月。

視線再次落到對面那層屋頂，恍惚又見那次夜裏站在房頂的身影以及那映入月光的綠油油的眼睛。

她原先想著興許又是郭瑄，便沒理。這會兒仔細想了想，那身影確實眼熟，但和郭瑄又有些不大一樣。

譬如郭瑄身影高大，但那人的身影卻比郭瑄還要猛些，甚至比郭瑄顯得魁梧許多。

且郭瑄經常去煙花場所，舉手投足之間頗有些風流公子之態，而那人的身影卻板正許多。

那是誰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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